雲妄略一思索，體內魔力湧動，眼底繁花流轉，掌心凝出一塊板磚。

魔法板磚看上去十分普通，赭色的長方形，表面毛糙坑窪，底部破損缺了一個小角。

雲妄掂了掂板磚，有些懷念這種樸素攻擊武器帶來的趁手感。

逃生游戲裏，她經歷的第二個末日世界怪異寄生蟲橫行，被寄生蟲附體的人類都會變成喪屍。一同進該末日世界的其餘逃生者都是經歷了十幾個末日世界的老手，他們包攬了喪屍世界近乎所有的武器，只給她這個充當誘餌的新人一塊板磚。

喪屍世界的體驗很不好，喪屍難纏，老人逃生者時不時找雲妄麻煩，數次讓她置於危險境地，她又不想死，她還想要回家。

雲妄沒辦法，只好用著一塊又一塊板磚，無奈的將喪屍和逃生者的腦袋砸成肉泥，成為喪屍世界唯一存活成功的逃生者。

……

雲妄握住板磚，她沒有立即下手。

陷於混亂、被食欲支配的憐綺，在說完想要吃了她的話後，數次輕咬她的唇瓣，但都在即將嚙噬的一瞬間，又被其自身控制住。

他在掙紮。

他本來可以依靠忍耐，挨過最難耐的時候，可美味來到了跟前。

憐綺像是餓了很久的人見到一塊極其美味又令他珍惜的蛋糕。饑餓本能驅使他把蛋糕全部吃掉，這樣蛋糕就永遠屬於他了；殘存的理智告訴他不能吃，這是錯誤的事。

可他真的很餓，他餓太久了。

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吸吮蛋糕表面的甘甜，以此來緩解不斷翻滾的食欲，讓理智逐漸回籠。

但這需要時間……很快，馬上他就能壓下食欲，恢覆自制力。

“憐綺長老？”

雲妄出聲輕喚壓在她身上的人，對方並無反應，自顧自地用著微涼的唇部埋在她頸間胸前踅摸。

隨著啃咬力度變大，雲妄不再留情，手握板磚對準憐綺後腦狠狠砸去……

手與紅磚殘影如疾電之光，疾風掃落葉地攻向目標！

幾近同一時間，憐綺雙眸恢覆清明。

他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，一向沒什麽情緒的臉上閃過慌亂之色，雙手撐地立即起身。

而板磚已經砸來！

兩人離得極近，雲妄出手又極快，察覺到憐綺氣息正常時，她已來不及收手，只能稍稍改變攻擊方向。

一切發生在須臾之間——

憐綺撐起上半身。

白色長老袍上半部分已濕得近乎半透明，緊貼身體，肌肉線條與所有顏色被身下的人盡收眼底。

紅磚殘影快速略過，憐綺意識到攻擊稍稍側身，沒想到紅磚也中途改變進攻方向。

“啪！”

心口前挨了狠巴巴的一記拍打，悶哼溢出。

憐綺眼尾妖異的紅線暈開了些。

他眸中閃過慍惱，不對雲妄，對他自己。

他擡臂擋在胸前，蓮枝布網，卻已來不及。

雲妄上方下起疾風驟雨，皓白雨珠落在她發間、眼角、唇邊。

她下意識輕舔。

是甜味的……蜂王漿。

**

長老殿。

修長手指向雲妄遞來一塊白色帕子。

雲妄擡眼，她與憐綺此時模樣都格外狼狽，頭發散亂，衣衫淩亂。

若是不知情的人看見，指不定以為他們幹了尤雲殢雨之事。

她與憐綺一同離開藏書閣後，對方便沒有再看她一眼，似乎在獨自生悶氣。

雲妄也不想發生剛才的事。

比起用那種方式嘗到甜味蜂王漿，她是個正常人，還是更喜歡用杯子來喝蜂王漿。

真要說起來，她才是那個該生悶氣的人吧？

可惜雲妄很少生氣，她接過憐綺遞來的手帕，說：“抱歉，憐綺長老，我不該在你規定的時間外來長老殿……方才的事，我並非有意，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。”

殿內金蓮顫動，憐綺抿唇，看向雲妄：“你是蜂王殿下，蜂巢的一切屬於殿下，殿下可以隨時隨地前往任何地方，也無需為了任何事向我道歉。”

他稍微停頓，補充了一句，“我才應該向殿下表達歉意，我冒犯了殿下。”

“好，打住，就說到這裏。”雲妄比出一個打叉的手勢，“我不希望我們接下來爭論究竟是誰的錯誤……這裏有能清洗的地方嗎？”

她搖動手裏的帕子，往因蜂王漿而打結的頭發上擦了擦，什麽也擦不掉，“這副模樣走在蜂巢裏，過於引人註目。”

憐綺垂眼，一言不發，蓮枝在他手臂與腿部緩緩纏繞。

長老殿裏能洗漱的地方，肯定是他房間，雲妄見憐綺這麽久不說話，以為他不想讓自己進他房間，便也不為難說：“那我先回蜂王宮……”

憐綺忽地動了，“殿下請跟我來。”

他走向大魔法陣的右側，蓮枝探向空無一物的墻壁，竟憑空打開了一房門，門後是一間臥室。

憐綺走入房間，雲妄跟上。

臥室布置簡潔至極，墻角擺放著一張休息用的軟塌，旁邊一個衣櫃，除此之外再無別的家具。

即使如此，雲妄依舊驚訝。

在她印象裏，她一直以為憐綺不吃不喝不睡，天天在長老殿裏只穿一套衣服做一尊苦行僧雕像……他會換衣服嗎？

憐綺打開浴室門，他像是看出雲妄在想什麽，走至衣櫃前，打開衣櫃。

裏面一排少說幾十件與他身上一模一樣的白色長老服。

雲妄：“……”他是有多執著這種款式的衣服？

憐綺擡手按在衣櫃表面，掌心魔法陣浮現，衣櫃內部空間發生變化，變成一個更大更深的空間，裏面裝滿各種女款衣物。

這些衣物，全部貼合雲妄的身材。

雲妄看見憐綺行雲流水地取出成套的內衣褲，再是內搭、褲子與外衫，最後是幾件簡單的點綴飾品。

他熟練的就像是天天都會做這樣的事一樣。

她想起每天都會被維善送來的新衣，她在蜂巢除了睡裙就沒有穿過重覆的衣服……

一整套搭配好的衣服齊整疊好落入雲妄懷裏，她問：“我穿的每一套都是憐綺長老挑選的嗎？”

憐綺抿唇，沒有回話，神情疏淡。

雲妄沒有得到答案，她走進浴室。

浴室裏傳來若隱若現的水聲，憐綺臉上表情終於有了幾分變化。

他在想什麽？

他明明可以用空間魔法將殿下送回蜂王宮……

憐綺擡起食指，按在唇上。

適才偷來的柔軟與香甜仍在……難以忘卻。

……

雲妄清爽地走出浴室，發現憐綺也已清理幹凈，她說：“晴流漏了一本書，我放回了書架，你看起來已經沒事，我就先走了。”

憐綺開口：“殿下沒有什麽想問的嗎？”

雲妄一楞，“確實有些想問的。”

憐綺輕聲說：“殿下請問吧，我會一五一十回答殿下所有的問題。”

雲妄便問：“你很餓嗎？”

憐綺斂下的睫翼不住顫動：“嗯。”

雲妄再問：“那你想吃些什麽？”

這不是憐綺要等來的問題，他訝然看她，“殿下？”

雲妄笑笑，“憐綺長老，也許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人。與我接觸的是現在的你和未來的你，過去的你有什麽故事，你若願意告訴我，我便在這裏聽著，你如果不想說，我也不會去探究。”

憐綺說：“殿下，這次是因為我……”

雲妄向前，食指壓住憐綺嘴唇，她非常認真地說：“我說了，你真的想要告訴我的時候，再告訴我，不要逼自己。”

她收回手：“既然是餓了，就吃點東西，想來對你而言，找到適口的食物不容易，才讓你餓成這樣……你能吃得下什麽？”

憐綺註視雲妄許久，身上魔力數次變幻，晴流在殿中說的話猶在耳畔，殿下是不一樣的嗎？

他自然知道殿下的不一樣。

除了那個地方，這個世界已經沒有蜂王，只要蜂王出現，蜂族便會對其臣服，不論那蜂王是好……或是壞。

他不能任由蜂族再重蹈覆轍，他最清楚這一點，並非所有蜂王都值得效忠……但其他蜂族做不到，他們無法違背蜂王的指令。

地表之上重新出現蜂王氣息，恰好是他魔法蜜蜂的監視範圍內。

他看到對方面對危機的冷靜、沈穩與果決，以及那一份隱藏在深處的溫柔。

她是王，天生的王。

也是令所有蜂族為之傾倒的王。

……

“王蜜。”憐綺回答雲妄，“除了王蜜外，任何食物對我而言只有苦味。”

雲妄聯想起她先前所中的毒，顯然憐綺不是中毒，而是另有原因，“王蜜的話，我給過你很多，你沒有給自己留嗎？”

“……新鮮的王蜜。”憐綺輕聲，“儲存過的王蜜，對我來說，同樣發苦。”

也就是說，要螫針裏分泌出的新鮮王蜜，憐綺才能吃得下。

只是新鮮王蜜而已，她還以為是什麽特別難弄的東西。

她逃生小隊裏有個隊員，被主神坑了，兌換的體質是食人族，他不能接受吃自己的同類，也是一直挨餓。還是雲妄和其他隊員找到了制作快速克隆體的辦法，才讓那個食人族隊友重新進食，自己吃自己，解決了吃不進其他食物的問題。

雲妄搞不明白憐綺在想什麽。

這麽簡單一件事，明明只要和她說一聲就不用挨餓的事，他怎麽能讓自己餓到發狂？

雲妄指尖化出螫針軟管，“憐綺長老，麻煩張嘴。”

憐綺斂下視線，嗓音恢覆清冷，“殿下，如果我有需要，會向你開口。”

雲妄把螫針放到憐綺唇邊，軟管頂部溢出王蜜的時候，對方做出了明顯的吞咽動作，“你不是餓嗎？”

憐綺輕輕推開雲妄的手，“……我可以忍耐。”

雲妄無奈地看著擰巴的憐綺。

她應該強行餵他吃王蜜？

還是順從他的意思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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